第五章 桑梓情深
两次回万安
1951年是万安解放后的第二个春天。这年农历三月,她第一次回到家乡。罗塘湾里春光明媚,田野鲜花盛开,迷人的春色笑迎久别故土的“人民功臣”归来。一天,康克清一行二人(包括警卫员),坐着一条小船从泰和溯赣江而上(因当时万安不通车),太阳落山的余辉涂红了罗塘湾的时候,小船停泊在罗塘湾。康克清久别故土,归心似箭,快步径直走到养父罗奇圭的老家。一跨进家门看见养父,大喊一声:“爸爸,还认得我么?”老人家看到她背后站着一个警卫员,在愕然之时识出了康克清的声音,高兴得激动不已,上前紧紧搂住她,“桂秀(康克清乳名)你回来了,可把我盼苦了!”“奶奶、妈妈呢?”养父咽噎好久才说:“她们早已去世了!”霎时,康克清泪如泉涌,“我是特意回来看望你们的,想不到见不到他二老”,十分悲伤的痛楚布满她的面容。
康克清悄然回到故里,县、区领导毫无所知。第二天消息传开后,罗塘区委书记王化中即前去大屋场村罗奇圭家看望康克清。王书记说:“大姐回来不先告知一声,有失礼迎!”康克清说:“我是回家看望老父的,纯属私事,何必惊动当地领导,打扰你们。”联想起旧社会达官贵人衣锦还乡,何等威风!然而,康克清名赫位高,穿着朴素,仍然保持着农民儿女的本色,使乡亲们无不钦佩!
区委王书记诚恳邀请大姐到区政府去住(康克清家离区政府约500米)。第二天中午,区委举行便宴招待康克清,大家都请她坐上席,本来是“入乡随俗”,康克清不答应,说:“这个席应该是我爸爸坐的,因为他年岁高、革命资历长(土地革命时期的农会主席)”,大家觉得在理,便将罗奇圭老人扶坐了上席。吃饭时,警卫员、区委王书记都抢着要给罗奇圭盛饭。康克清说:“你们谁也不要争,这个饭该我来盛,我是爸爸养大的,出去革命几十年了,难得的机会为他老人家盛饭。”这几句话感人肺腑,在场的人只好遵从。康克清在区政府只住了一夜就告谢了。她说,“让我住在老家与老父在一起,难得尽一份孝道,我也好接触乡亲,就不必麻烦你们了。”
康克清在家生活俭朴,吃的简单,她喜欢吃家乡豆腐,辣椒炒鱼干,客人来了也是这样少肉多素的招待。康克清的养父罗奇圭年迈体弱,孤身一人,老人领养了附近村里一个地主家里10多岁的男孩,这件事养父瞒着康克清。这男孩懒惰不爱劳动,而且经常把油米偷回自己的家里,康克清得知这些情况很有意见,便对养父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你要把他送回去,不然的话我不再寄钱回来,乡亲们会说我寄钱养活地主家里的人。”养父听之有理,当即把这个男孩送回去了,乡亲们称赞“克清做得对”。康克清提出要将养父带到北京赡养,以报答养育之恩,但罗老在农村过惯了,坚持不肯去。康克清感到养父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人照料,就劝他找个老伴,罗奇圭听了说:“老人再婚,让人笑话。”康克清便真情劝导他,终使养父答应了。康克清回到北京不久收到养父的来信,已经找了一个老伴,康克清非常高兴,当即回信祝愿他两老和睦相处,共度晚年,并寄回200元让继母添置衣物。
康克清的养父罗奇圭的这幢老房子,破烂不堪,康克清是在这幢房子里长大的,从这幢房子走出去参加革命的,对革命有功,养父年老,当地政府要拨些钱帮助修缮,这是情理之中,无可非议之事!可是,康克清坚持不肯。她说:“自己的房子自己出钱修,政府现在有困难。”康克清劳苦功高,不要政府的钱修房子在当地传为佳话。后来康克清的旧居略作修理,仍然保持着原貌。如今,这里已成为对青少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红色遗址。
康克清在家逗留的五天,兴致很高,不知疲倦,日夜不停地接待乡亲,警卫员考虑到这会影响她的休息,进行了一些劝阻,康克清知道后很生气,对警卫员说:“你不要替我隔开乡亲,我是多么想看望他们。”她对待乡亲热情和蔼,嘘寒问暖,询问生产生活有什么困难,耕牛农具缺不缺,与乡亲们侃侃而谈。当乡亲们告诉她,县里在春节后召开了农民代表会,讨论今年的大生产,区乡干部帮助群众解决耕牛、农具、种子困难。过去这些事没有人管,地主只管收租,现在政府关心群众。康克清听了很高兴,鼓励乡亲们要克服困难,互相帮助,响应政府的号召,搞好生产,多打粮食。万安县委闻讯康克清已回到罗塘湾,县委书记赶去罗塘,要接康克清到县城做客,但她情牵老家,怎么也不答应到县里住,只答应临走时到县委吃餐饭,而且叮嘱不要破费。她依依离别罗塘的那天,只在县委吃了一餐中饭,便离开了万安。
康克清第二次回万安是在一九六二年春天。当时,国家正遭受三年自然灾害,国民经济正值暂时困难的时期。康克清是偕同老伴朱德委员长上井冈山的,特意从井冈山回到万安看望老父,朱委员长在吉安等候,由省妇联主任朱旦华同志陪同回乡的。这次回来和第一次回乡的心情有些不一样,她怀揣忧民之心,从井冈山下来在县城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乘着小船,冒着春寒,赶回到罗塘看望老父。老父事先一点信息也不知道,当康克清踏进家门叫声“爸爸”,老人家如梦初醒。看到老父耄耋之年,仍然腰板硬朗,继母把家里收拾得整洁卫生,她高兴极了!稍休片刻,她就去走访了罗塘老街上的一些老同志,询问乡亲们粮食够不够吃,“大跃进”时办了食堂没有,是否饿死了人,乡亲们都一一作了回答。当她得知没有发生饿死人的事,只是一些人因缺粮,瓜菜代,得了浮肿病,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欣慰地说:“没有饿死人就好,国家现在还很困难,再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这次她在老家只吃了一餐中饭就回到县城。第三天,康克清要去五丰公社(现在的芙蓉镇)了解农村情况和妇女儿童工作,因为有朱旦华等四、五位同志陪同(县委由刘明鑑同志陪同),县委考虑一部车子拥挤,要开两部车子,康克清坚持不同意,她说:“只需一辆吉普车,大家挤一点,节省些汽油,能节省点就尽量节省点。”县委只好尊重她的意见。在五丰公社妇女主任汇报妇女工作时,她说在妇联的领导下取得了一定成绩,康克清立即插话纠正:“不能这样说,应该说是在党的领导下,取得的成绩。我们的各项事业、一切工作都要靠党的领导。”公社党委摆了满桌糕点水果招待,她很不高兴,就对在场的人讲:“这样太浪费了,我是来了解一点情况,不是来作客,上面的干部来也要注意节约。”康克清一席话既是谆谆教导,又是以身作则,廉洁奉公。她在县委吃饭,严格控制标准,不准大摆宴席,临走时由随行人员交付伙食费。她这次回万安,同干部讲得更多的是要关心群众生活,关心群众疾苦,越是困难的时候,干部不能特殊化脱离群众。她告诉大家国家遇到自然灾害等困难的时候,毛主席、周总理及中央领导带头不吃猪肉,不超过粮食定量标准,共产党人要同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
康克清临走时遇到了麻烦。老家三个小青年赶来了,坐在车上不肯下车,要她带去北京安排工作。她很生气地劝导他们:“我哪有安排你们工作的权利?你们的前途要靠自己发奋读书,要靠自己表现好。”这三个小青年只好听话下车。康克清不徇亲情、坚持原则的高风亮节,使在场送行的党政领导和乡亲深受教育。
康克清身居北京,惦念家中老父,眷恋故土,关心家乡的感人之事甚多,两次回乡的故事只是一个缩影。康克清离开人间已经多年了,家乡人民永远怀念着她!她的音容笑貌,她平易近人的作风,她回乡的感人场面,都永远流传在万安人民之中。
关心保育院
1987年4月初,万安县委、县政府决定,由张连香和塑编厂张学军、康大姐的堂弟康昭宝三人去北京向康大姐汇报县办保育院等情况。当时县保育院才开办一年多,设了7个班,由县妇联管理,是解放以来万安县开办的第一所公办保育院。1986年5月30日,县保育院给康大姐发了一封电报,报告家乡开办保育院的情况,引起了大姐的极大关注。6月30日,大姐给县保育院回了一封电报祝贺信,提出了殷切期望。
4月16日,他们三人由启程,到京后住在中直机关招待所。住下后,康昭宝就去大姐家里联系(他原先在大姐家住过一段时间)。当时大姐不在家,去海南疗养了。他们在北京等了8-9天。期间,张连香向全国妇联儿少部的金部长,汇报了他们办院的情况,并要求给予支持,金部长表示待请示领导后再作答复。4月25日康大姐从海南回来了,晚上,大姐家的服务员给他们打来电话,说大姐回来了,准备明天上午9时在家里接见他们。听到这一消息,张连香激动得整夜没有睡着觉,因为她很早就想见到这位共和国第一元帅的夫人——家乡人民的大姐了。第二天,他们早早起床,吃完早点,按约定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大姐家里。他们一路上就特别高兴又激动,当通过大门岗哨,来到大姐家时,大姐已在客厅里等候。一进客厅,大姐起身和他们一一握手,张连香说:“祝大姐健康长寿!”大姐说:“好!好!”大姐热情地招待他们坐下,他们三人坐在一个沙发上,大姐坐在他们对面一个长沙发上,大概张连香是家乡来拜访大姐的第一个女同志,大姐此时特别高兴,又招呼她:“过来、过来。”她坐到大姐身边,大姐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着,满脸笑容。她说:“大姐,我们这次来是受县委、县政府的委托,来看望您老人家,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请您老人家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回家乡看看,并向您汇报家乡兴办保育院的情况。”大姐问:“想办几个班?”她说:“现在因陋就简办了7个班,是原县城中心幼儿园2个班改建成了县保育院,1985年9月开办,至今已一年多了。一年来,尽管条件非常艰苦,通过全院教职工的积极努力,曾多次受到地、县的表彰。开办四个月我们就开始接待参观,现已接待各种参观三十多次,大家都称赞县保育院办得有序活泼,校园布置有童心色彩。由于社会影响较大,入院儿童从原来的140多人增至现在的380多人。目前,万安水电站的好多干部职工要求送孩子进保育院,但因场所有限无法容纳这么多人。由于万安县是老区县,财政较紧,想增加教室,目前有困难。”大姐问:“有没有向哪里打报告?”她说:“前几天到了全国妇联,找到了儿少部的金部长,将县妇联的报告递交给了她,并向她汇报了我们县保育院的情况。”大姐说:“好,你明天去找她。”过了一会儿大姐问:“万安的气候现在怎么样?”她说:“我们出来时气候和北京差不多,就是老下雨,现在可能比这里暖和,家里大概在插秧了。”大姐说:“海南岛已经在割稻了,有的在插秧,有的在割稻。”她说:“家乡现在变化很大,所以县领导请你一定抽空回家乡看看,您老人家要是回去的话,最好在五、六月份或者九、十月份国庆节前后,这两段时间气候较好,不太冷,也不太热。”大姐说:“回去当然好,能回去就回去,主要是没时间,不能回去,就只能在心里想念家乡啦。”她说:“大姐这次到了很多地方吧?”大姐说:“到了海南岛和广东一些地方。”“大姐上次回家乡是62年吧?”她问。大姐说:“可能是,记不得了。”不知不觉,谈话到了十二时,服务员出来请大姐吃饭,大姐招呼他们共进午餐。大姐热情地招待他们,叫他们“吃菜、吃菜”,还用筷子给他们往碗里夹菜,并亲自给每人盛了一碗汤。大姐从海南带回来了四个苹果梨,还剩3个,吃完饭,特意拿出来叫他们吃。他们两人一个。休息一会儿,向大姐告辞,大姐起身相送。出客厅时,大姐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张连香说:“想等答复后再走。”这时,服务员问要不要订票?大姐说:“他们要等答复后再走。”送出大门,大姐和他们一一握手告别。张连香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您老人家能回家乡看看。”大姐说:“有时间就回去。”大姐一直站在大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走过门前的柏树绿化带,三人也频频向大姐招手,请大姐进去。
第二天,张连香再次来到全国妇联找到了金部长,向她汇报了情况。金部长打电话请示大姐说:“是不是你讲了要给予资助,拿多少?什么时候拿?”大姐说:“有多少就拿多少,现在就拿,现在、现在、现在......”通完电话,金部长说:“你先回去,资助款我们以后寄给你们。”他们在北京一共住了14天,4月30日回到了家里。
一段时间后,6月15日,大姐委托叶秘书专程来到万安,给县保育院送来了电子琴、玩具、教具、书、幼儿裙子、鞋子等物品。并代表她视察了县保育院,看望了全院教职工。
1987年10月13日,大姐又委托中国儿童发展中心顾问林佳媚,来院看望了全体教职工,赠送了“母亲与婴儿”一类的幼教书籍,并视察了五丰、罗塘乡幼儿院。
以后大姐每年都给县保育院寄来一些幼教书籍,直至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