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同舟（之二）

与老总成亲

1929年8月，“朱毛”红军打下长汀后，部队进行休整，朱德趁空来到机关妇女组谈话，看到个头高高的一个女战士，就问她怕不怕流血牺牲，带有江西万安口音的康克清斩钉截铁地回答：“报告军长，怕死就不出来当红军了！”朱德满意地笑着点头。这一幕被有心的机关女干部曾志看在眼里。军长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来，悄悄地对朱德说：“军长，你看那个姑娘怎么样？”“不错、不错，像个红军战士。”朱德一边答，一边还竖起了大拇指。“那就由我来介绍介绍吧。”“介绍什么呀？”朱德有些惊讶。“作军长的夫人啊！”朱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笑。曾志心里有数了。一天早饭后，曾志在妇女组对大家说：“今天你们先去工作，我同康克清有点事要办！”大家走后，她坐在康克清的身边，仔细地打量着这位上井冈山参加红军还不到一年的姑娘，弄得康克清有点不好意思。“有事吗？曾大姐。”康克清小声问。“你对朱军长的印象如何？”“军长就是军长，再说，这不是我们可以随便议论的。”康克清谨慎地回答。“红军官兵一致，民主平等，对谁都可以讲，你只管说，没有什么关系。”曾志温和地说。“他这军长很少有，不像白军那些当官的。虽是个大官，没有官架子，能跟战士打成一片。会打仗，又有学问。”康克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么，有件事我要问你，你可要说心里话。”曾志一脸的严肃。康克清笑了：“曾大姐，你怎么变得这样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 ，你尽管说。”可嘴上说完，心里却在打鼓：她为什么说这些话。曾志终于带着笑，问：“如果要你嫁给他，你愿意吗？”康克清毫无思想准备，心里一惊，马上说：“别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曾志很严肃地说：“不开玩笑，是真的。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朱军长十分喜欢你，组织上希望你能同他结合。打从伍若兰壮烈牺牲后，他精神上很痛苦，你和他结婚后，可以从生活上帮助他，给他最大的安慰。”康克清低着头，两手攥着衣角，这太突然了。心想：他是个好军长、好领导，但做我的丈夫可不行。伍若兰牺牲了，你们来找我，找错人了吧？我同军长差得太远：论年龄，我刚满十七周岁，他已经是40多岁的中年人；论水平，我思想幼稚，理论、文化知识都很差，现在也才粗通文字，他早已是个成熟的军事家、政治家；论地位，他是军长，我不过是个红军女战士，差距实在太大了。见康克清沉默不语，曾志抚着她的肩膀说：“你放心，咱军长是个好人，这你都看到了。他对伍若兰很好，感情很深啊！”康克清说：“我可比不上伍大姐，人家会打仗，又有文化。”曾志和蔼地说：“谁生下来就会呀，都是边干边学呀！”曾志再劝，康克清只好拿出缓兵之计，说：“我已经有了人。”曾志听后不免有些吃惊，马上沉住气问：“他是谁？”这下倒弄得康克清难以开口。其实，在康克清心里确实有一个人，从上井冈山开始，就暗自希望将来能有像他那样的人终生作伴。但因时间不长，两个人谁也没有明白地表示过。这样的关系怎么能乱说呢？经曾志一问，康克清的脸不由地涨红起来。“别不好意思啦。既然有，你说吧！”曾志追根刨底。没办法，康克清只好红着脸说：“他留在井冈山上了。”曾志立即说：“现在是战争年代，两个人既然不在一块，你再考虑我的意见吧！”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下午，朱军长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妇女组。以前大家在一起，随随便便，现在只剩下康克清一个人，她觉得很不自然，就借口有事站起来要走，朱德平静地说：“你先不要出去，我有话同你谈谈。”康克清明白军长要谈什么，脸一红，离得远远的，坐下后把半个背脊朝着他。朱德毫不介意地说：“我们现在都是革命同志，再不讲封建的老一套。红军队伍里人人平等，不论当官的，当兵的，军长还是战士，都是一个样。靠这个，我们才能团结一心，克服困难，不断取得胜利。”停了一会，朱德十分真诚地说：“我们干革命反封建，有话就真说，我很喜欢你，觉得你好学上进，工作大胆泼辣，有许多优点，是很有前途的同志，希望你能同我结婚。虽说我们彼此有些差距，但这不会妨碍我们。结了婚，我会帮助你，你也可以给我很多帮助，我们会成为很好的革命伴侣。你能答应我吗？”尽管康克清已有思想准备，但她从来没有谈情说爱过，更没有面对一个男人谈婚姻大事。对军长的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想：他是个大军长，这样诚恳地向我求婚，真使人难以回绝。面对军长那真诚、朴实、期待的目光，康克清虽然心动了，然而，由于害羞使她仍红着脸、低着头坐着。朱德好像看穿了姑娘的心思，说：“如果一时不好回答的话，也不要紧，那就再仔细想想吧！”说完深情地望了她一眼，走了。康克清想找几个知心朋友商量商量，请她们出点主意，可几个要好的女伴都已知道了这件事，抢着说：“这可是个好事，你就别再犹豫啦！”

第二天，曾志又来问，康克清着急地说：“我还没有想好。”曾志就说：“还有什么好想的，朱军长那么好，他亲自来找你，你答应不就完啦！”说完拉着康克清，来到军长的房里，笑着对朱德说：“军长，我把康克清给你送来了，你们接着谈吧。看来，我的任务快要完成啦！”曾志走后，朱德和蔼地说：“康桂秀同志，那天我的话可能急了一点，因为你对我还不大了解嘛！”“不、不！”康克清急忙解释。这一次朱德与康克清谈了很久，主要讲他自己的家庭和参加革命的经历，讲他小时候如何帮助母亲干活，讲他一家贫穷和苦难，讲他在光绪三十一年怎样考科举。从参加云南辛亥革命和蔡锷将军领导的护法运动，到辞去少将旅长官衔，出国留学，寻求真理，一直讲到南昌起义后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在井冈山开创革命根据地。还把曾经有过的几次短暂婚姻一一讲清楚。康克清被军长那动人的经历所吸引，紧张的心情消除了，对军长产生了新的感觉，认识到他的许多长处，认为军长是个难得的好人，自从伍若兰牺牲后，他确实需要有个人和他共同生活、互相照料。“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该你说了。”接着，朱德又问：“听说你已经有人了，他是谁呀？”一句话问得康克清脸上发烧。“听说他留在井冈山上？”康克清满脸通红地点点头。“你们都说明白了，还是怎么讲的？”康克清摇摇头。朱德高兴地走到康克清面前：“你是说，你们没有彼此确定关系，只是在心里有过一些想法？”见康克清又点点头，朱德就说：“看来你是不好意思回答，能不能这样，只要你不表示反对，就是同意，可以吗？”康克清依然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朱德神色庄重地问：“那么，我再说一遍，你能答应同我结婚吗？”此时，房子里十分寂静，康克清的心在急剧地跳动，她深深地被军长的诚意所感动，无法再向军长表示拒绝。“那么，你答应同我结婚了？”朱德又问了一句，康克清终于微微点了点头。这一刻，便决定了康克清的命运。

不久，在福建长汀的“辛耕别墅”康克清与朱德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婚礼。结婚那天，供给处送来打长汀缴获的一些罐头，请政治部和前委的十几个同志吃饭。毛泽东、陈毅、谭震林……和妇女组的贺子珍、吴仲廉、曾志等都来了。陈毅用他那浓重的四川话和特有的大嗓门说：“朱军长今天容光焕发，我陈毅当然要借光喝酒喽，新娘子你说要的要不得？你要晓得，是我把你带到红军队伍里来的，你同军长结婚，也有我陈毅一大功啊！你要不要多敬我几杯酒？”毛委员笑指陈毅：“你陈毅就是喜欢耍，你看人家江西妹子都害羞了呢。”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十分热闹。

婚后，康克清才从近距离观察了解朱德，慢慢从一般的敬畏转变成了敬爱、亲情。康克清心里很明白：朱德是党的人，是革命军队的领导人，应该像伍若兰那样，真心爱朱德，关心照顾朱德，让他有更充沛的精力去干革命的大事业，自己也应该更好地向朱德学习，尽可能缩小两人的实际距离，做好朱德的帮手。

康克清一生就这么去做，朱德成了一生的良师，战友，亲人，俩人相伴携手，走过了不平凡的48年。

几十年后，康克清回忆说：“现在看来，这是战争环境中军人婚姻的特点吧，我同朱老总在结婚前没有谈情说爱。我们之间的真正了解、相互体贴和爱情是在结婚后逐渐发展起来的。他在思想、政治、理论、文化和工作上给了我多方面的帮助，我能够给予他的却很有限，多半也只是生活上的照料和帮助。我们都忙于自己的工作，看到他日夜为革命操劳，我平时自己抓紧时间学习，尽量减少对他的打扰。两人的感情逐步发展，可算是俗话说的‘美满姻缘’了。”（未完待续）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