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同舟（之一）

与老总成亲

    在江西省万安县“康克清展览馆”里，陈列着康克清从旧社会的“望郎媳”成长为一位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战斗历程的大量实物和照片。其中一幅康克清与朱德元帅手挽手的照片特别引人注目。

    康克清与朱德是1929年在闽赣交界处的长汀结婚的。时年朱德43岁，康克清17岁。一个是“朱毛”红军的军长，一个是参加红军还不到一年的女战士，从“恋爱”到结婚还不到一个月。说起他们这“闪电式”的婚姻，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哩。

    1928年，康克清上了井冈山，参加了工农红军，她终于实现了当个女兵的梦想。在山上，康克清第一个认识的女战友是彭儒。

    按理说，康克清是江西省万安县人，彭儒是湖南省衡阳人，俩人从没在一起过，又怎么相识并成为朋友呢？这是因为陈正人的缘故。陈正人是遂川县人，1926年7月受吉安党的特别支部派遣，以上宏自强小学教师身份为掩护，参加万安党支部的工作，后回遂川担任党的支部书记。1927年5月中旬，遂川县党组织遭到破坏后，陈正人等同志转移到万安罗塘，担任了万安县委宣传部长，参加领导万安暴动，是行动委员会委员、农军第七纵队党代表。他与曾天宇、张世熙、刘光万熟悉。在罗塘时，到过罗奇圭家，康克清认识他。万安80农民上井冈山时，陈正人已在井冈山，是党的湘赣边特委副书记。他听说万安来了很多人，是老朋友刘光万、游必安带队，就去看望他们。在人群里，他看到了罗奇圭的女儿，就问：“你怎么也来了？你叔叔晓得吗（他知道康桂秀叫养父罗奇圭为叔叔）？”康克清见是陈正人，眼泪就掉了下来，简单地把养父包办婚姻逼嫁原委说了一下。陈正人说：“别怕，你叔叔如果来找你，我来说他。你还小，是留在山上，还是过一阵子回去，你自己要考虑好。在山上，你就和彭儒住到一起。”并把彭儒叫来俩人认识。

    彭儒是衡阳第三女子师范的学生，受到革命思想影响，与二哥彭琦、二嫂吴仲廉一道参加了革命，湘南暴动后，随朱德、陈毅上了井冈山。此时她正与陈正人谈恋爱，都快结婚了。她很喜欢朴实吃苦耐劳的康克清，康克清也喜欢有文化开朗的彭儒，俩人住在一起互相帮助，无话不说，情同姐妹。彭儒给她讲了许多湘南暴动的事，因为康克清先已认得陈毅，所以对陈毅的事听得认真。“朱军长更厉害。听说他在云南、四川早就是带兵打仗的将官，打仗勇猛直前，指挥打仗一套一套的。就说在坪石打的那一仗，硬是把许克祥的军队打败了，还一股气追出二、三十里，一路上枪都检不赢。”彭儒比划着给康克清讲朱德军长的故事，康克清听了，心里十分敬佩军长，朱德的印象开始在康克清心里清晰起来。

    康克清在遂（川）万（安）泰（和）游击队参加了一些作战、打土豪和宣传活动，经历了最初的磨练和考验。果不其然，康克清养父罗奇圭从万安跑到井冈山茨坪来找她，又是叹气，又是好话相劝，还掉了几粒眼泪，要她回去完婚，但康克清没有动心，她坚定不移地当红军绝不回头。陈正人、刘光万只好做罗奇圭的工作，让康克清留下。

    1929年1月10日，康克清被调到红四军军部直属的工农运动委员会新成立的妇女组工作。妇女组组长是曾志，毛泽东的爱人贺子珍、朱德夫人伍若兰等都在妇女组。妇女组的任务是做群众工作和宣传工作，筹集粮草和筹备钱款，有时还帮助党代表毛泽东做些访贫问苦和社会调查工作，贺子珍、伍若兰给康克清留下很深的印象。

    贺子珍是永新县人，与康克清同属吉安府，算是小老乡了。

    在一个组里活动，康克清了解到伍若兰是湖南耒阳城郊九眼塘人，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就读于湖南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1925年秋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任共产主义青年团耒阳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县农会妇女部部长。1928年2月19日耒阳县苏维埃政府成立，当选为妇女界联合会主席。她泼辣的工作作风，出色的组织能力，深受正在湘南领导武装暴动的朱德赞赏和喜爱，经县委同志介绍，伍若兰同朱德结为夫妻，并随红军上了井冈山。婚后，伍若兰不仅细心照顾朱德的日常生活，并且积极地协助丈夫工作。调到军部政治部任宣传队长后，她带着宣传队深入到宁冈新城的塘南村开展分田运动，紧紧依靠贫苦农民，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惩处了村里作恶多端的大土豪劣绅，受到湘赣边区工农兵政府的通报表扬。她认真钻研军事技术，常请朱德教她射击、投弹、刺杀等。她刻苦学习，军事技术提高很快，能双手打枪，百发百中。

    康克清对伍若兰的印象是：“她身材稍高，显得精悍，皮肤棕色带红，齐耳短发全藏在军帽里。从远处看，人们常常误把她当作男的。”“她还写得一手好字，我们妇女组写大标语差不多都是她动手。有一次，她带着两个女同志外出写标语，十几个敌人向她们袭击，被她打死四个，其余的落荒而逃。她带领宣传队跟随朱军长参加七溪岭战斗，她的两支枪，同红军部队一起，打出了威风，取得了胜利。这次下井冈山成立妇女组，本来要她担任组长，她却想到曾志的爱人蔡协民已经带领三十一团提前出发走了，曾志还留在山上负责伤兵医院工作，就同贺子珍商量，建议毛委员调曾志担任妇女组组长。在临行前一天，得到毛委员的同意，把曾志调来，她自己甘做组员。”这让康克清更加敬重这位大姐了。工作上，伍若兰很关心康克清等新兵，不摆架子，对她们传帮带，使康克清进步很快，康克清很感激她。

    给康克清很大震动的是伍若兰的壮烈牺牲。1929年1月14日，康克清、伍若兰随红四军军部和主力部队，离开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向赣南游击。红四军主力下山原本是想以“围魏救赵”之法。分散和转移敌军兵力，以减轻井冈山面临的军事压力，粉碎湘赣两省敌军对井冈山根据地新的会剿，同时在赣南打土豪，解决红四军经济困难。谁知一下山，就遇到敌军较强兵力的围追堵截，红四军没有根据地作依托、敌情又不明，几次遭遇战都处于被动，部队边打边艰难行进。好不容易到了寻邬县的圳下，红四军军部驻扎在一块狭长的盆地中，由红28团在山口外边担任警戒。敌军突然来攻，红28团团长林彪率部匆忙应战，竟被敌军打散了，一股敌军包围了红四军军部，情势十分危险。朱德军长率领警卫排紧急应战，掩护军部其他同志从住屋里冲出来，向后山撤退，伍若兰当时就与朱德战斗在一起。正当他们边打边撤时，敌人疯狂的机枪子弹不幸击中了伍若兰。朱德忙要赶过来救护，伍若兰见朱德身边的战士人本不多，好不容易快冲出敌人的包围了，怎能回过头来呢？她大喊一声：“别管我，你们快走！”她命令警卫排战士拉着朱德赶快冲出去，她不顾伤痛，趴在地上向敌人射击，掩护朱德他们跑进了大山丛林之中。

    伍若兰不幸被俘。敌人得知她是朱德的老婆，企图劝她投降，供出共产党和红军的内部情况，遭到伍若兰的痛骂。敌人向她动了酷刑，伍若兰坚贞不屈，被敌人惨杀于赣州。

    康克清后来说：“伍若兰的牺牲给我的震动很大，因为她是我参加红军后看到牺牲的第一个女同志，又是我们妇女组的骨干，给过我不少帮助。她埋头苦干，为人实在，有许多优良的好品德。这次她的英勇牺牲，使我认识到干革命就会有牺牲，自己随时都要有牺牲的准备，才能临危不惧，从容地干革命。”康克清终生难以忘怀伍若兰，还因为她认为，不论从战士、下属爱护首长，还是夫妻互相敬爱、妻子甘为夫君献身牺牲，伍若兰都是杰出的楷模。

    伍若兰牺牲后，康克清成了朱德军长的夫人，这是很偶然的事情。

    对朱德，康克清参加万安暴动期间只听过这么一个名字，还是与毛泽东联系在一起，人们传闻“朱毛红军”时讲到他，当初还不知是两个人。1928年9月，康克清随陈毅上井冈山，路经遂川县城时，才第一次望见带队伍游击到遂川的朱德。到了井冈山，毛泽东、朱德都到万安游击队讲过话，表欢迎，作指示，后来在军部又常见朱德，又听彭儒、伍若兰讲过许多朱德的故事，才有了更多了解，准确地说是敬仰。在少女康克清眼里，壮年的朱德就是个指挥官，军长，人忠厚像个兄长，对他充满敬畏。后来伍若兰牺牲了，朱德一度情绪低落，大家难过并着急：“军长不能长期这样呵，他身边得有人照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