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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康叔西周初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后世的影响

浏览: 次 日期:2021-08-01

从《史记·周本纪》《史记·吴太伯世家》《史记·鲁周公世家》《史记·管蔡世家》《史记·卫康叔世家》《史记·三王世家》的相关记载看,司马迁对康叔封周初在朝廷中的地位的表述,是有一定矛盾的,尽管司马迁自己在《史记》不同篇目中对阙失有所补正,但由于相关史料出现在不同篇目中,人们可能只看其中的一两篇,或者这些篇目都看到了,但没有互相对比,很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造成认知上的混乱,甚至错误。除了司马迁自己所作补正外,《尚书》《左传》《逸周书》《白虎通德论》及金文中的相关记载,也可以补正《史记》中的一些疏失。我们把相关记载一一勾稽出来,通过对比分析,即能显示康叔封西周初在朝廷中的独特地位。

引起后人认知混乱的的记载出现在《史记·管蔡世家》中,文中说:“武王已克殷纣,平天下,封功臣昆弟。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封叔旦于鲁而相周,为周公。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成,封叔处于霍。康叔封、冉季载皆少,未得封。”对于“少未得封”之说,我们可以通过司马迁在《史记》中其他篇目的记载,及有关典籍的记载,来证明这种说法的错误。

西周初年,大的分封活动有两次,一次是在武王伐纣灭殷践位之后,一次是周公辅成王平定“三监”之乱后。史料可证明,康叔正是在武王灭殷践位之后就封在康城的。《史记•周本记》:“命宗祝享祠于军,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事,作《武成》。封诸侯,班赐宗彝,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大禹之后于杞。于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尚父于营丘,曰齐;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封召公奭于燕,封弟叔鲜于管,封弟叔度于蔡,余各以次受封。”《史记鲁周公世家》:“遍封功臣及同姓戚者。”至于这次分封的时间,最晚也只能在武王灭殷的第二年。《周书•作雒解》记载:“武王克殷,既归,乃岁十二月崩镐。”《史记•封禅书》:“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竹书纪年》:“武王十三年,遂大封诸侯。”武王灭殷是十二年二月甲子,十三年十二月辞世,因此,第一次分封的时间应在克殷罢兵西归之后,即克殷第二年。对此,《左传》中有明确记载。《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皆举亲也。”而“三监之乱”平定后,《史记·卫康叔世家》中这样记载:“管叔、蔡叔疑周公,乃与武庚禄父作乱,欲攻成周。周公旦以成王命兴师伐殷,杀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遗民封康叔为卫君,居河、淇间故商墟。”若非此前封康,何来康叔之称?骈宇蹇为《史记》作注时亦针对“康叔封、冉季载皆少,未得封”指出:“记载有误。一九三二年在河南(笔者注:河南浚县辛村西周卫国贵族墓地)出土了康侯丰方鼎、康侯刀、康侯斤、康侯矛、康侯觯、康侯罍等器,足证《管蔡世家》记载有误。”因为从器名就可以看出,这些器物是康叔封康时的器物。另外还有一件器物“康侯簋”,其上的铭文曰:“王朿伐商邑,徙令康矦圗于衞。”“圗”即“啚”,今天写作“鄙”,本义是边邑,也可解作封邑,“啚于衞”就是封到卫国。而一“徙”字说明,到卫地是改变封地。而在“啚于衞”前,叔封已被称康叔,说明一定是被封在康,才会有“康叔”之称,就像叔鲜封在管称管叔,叔度封在蔡称蔡叔一样。反过来说,若无封国,没有被封在“康”,前面不应有“康”字,也就不能称“康叔封”,而只能称“叔封”,而作卫君,也应该直接称封卫,前面不应加一“徙”字。

我们在从时间上来推断“少未得封”说的谬误。《尚书大传》:“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于卫。”周公摄政是在成王元年,克殷在成王二年,而康叔就是克殷战争的参与者,他统帅的军队是辅佐周公东征的重要力量。《史记·三王世家》:“康叔扞禄父之难,伯禽殄淮夷之乱。”连司马迁自己都承认,康叔率军参加了平定“三监之乱”的战争,而此时距武王十三年至多二年或不足二年。武王十三年大封诸侯时,康叔年纪确实不大,《史记·三王世家》中说:“武王继体,周公辅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尊建为大国。康叔之年幼,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据国于鲁,盖爵命之时,未至成人。”古者成人之礼要晚于现代。《礼记·曲礼》:“男子二十冠而字。”《礼记·内则》:“女子十五而筓。”冠、筓之后,表示成人。但天子、诸侯因要承担重任,十二岁即可行冠礼。从《三王世家》中可以看出两点:其一,“其八人皆以祖考尊建为大国”,八人即文王十位嫡子中除伯邑考、武王发之外的人,连比康叔更小的冉季载都包含在内,这与《史记·管蔡世家》中“幼未得封”的记载迥异,应是司马迁自己对《管蔡世家》中记载失误的补正,因为司马迁自己也知道,天子之子身份贵重,即使在襁褓之中,亦不影响受封。成王即幼年登位,更有说其即位时“在襁褓之中。”其二,“盖爵命之时,未至成人”,受封建国之时,未加冠,但年龄亦不会太小,否则两年之后,不会成为参与平定“三监之乱”的重要将领。人之禀赋不同,自古及今,早慧而堪当大任的人不胜枚举。

在西周革故鼎新的各种大型活动中,康叔的参与程度既证明年少未得封之说的谬误,也显示出康叔在当时朝廷中已占据了重要地位。

《史记·周本纪》:“其明日,除道,修社及商纣宫。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驱。武王弟叔振铎奉陈常车,周公旦把大钺,毕公把小钺,以夹武王。散宜生、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左右毕从。毛叔郑奉明水,卫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尹佚策祝曰:‘殷之末孙季纣,殄废先王明德,侮蔑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显闻于天皇上帝。’于是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再拜稽首,乃出。”

《逸周书·克殷解》曰:“及期,百夫荷素质之旗于王前,叔振奏拜假,又陈常车。周公把大钺、召公把小钺以夹王。泰颠、闳夭皆执轻吕以奏(奏:卫)王。王入,即位于社大卒之左。群臣毕从。毛叔郑奉明水,卫叔傅礼。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尹逸筴曰:‘殷末孙受,德迷先成汤之明,侮灭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彰显闻于昊天上帝。’周公再拜稽首,乃出。立王子武庚,命管叔相。乃命召公释箕子之囚,命毕公、卫叔出百姓之囚。乃命南宫忽振鹿台之财,巨桥之粟。乃命南宫伯达、史佚迁九鼎三巫。乃命闳夭封比干之墓。乃命宗祀崇宾,飨祷之于军,乃班。”

《史记·齐太公世家》:“明日,武王立于社,群公奉明水,卫康叔封布采席,师尚父牵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讨纣之罪。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振贫民。封比干墓,释箕子囚。迁九鼎,修周政,与天下更始。”

三处记载各有异同,但其中都活跃着康叔的身影。康叔能侧身于这场奠定大周800余年国祚的活动中,他在朝廷中占据重要地位是确定无疑的。因为参加活动的,一是武王部分嫡亲兄弟,二是朝廷的元老重臣。周公、召公、毕公后来成为三公,康叔后来除了担任卫君,还是王朝卿士。其他参与者也是“文王四友”、“周初八士”里的人物,总之都称得上是朝廷的柱石之臣。而且从武王在位到成康时代,随着康叔对朝廷的贡献越来越大,他在朝廷中的地位还在不断提升。

康叔封卫也就是卫国立国时间,古代典籍上记载也非常清楚。《诗经·邶鄘卫谱》:“周公居摄二年伐管蔡,四年建侯于卫。”《礼记·文王世子》唐孔颖达《正义》:“居摄四年,封康叔,作《康诰》。”这些记载,与《尚书大传》中“四年建侯于卫”的说法契合。周公前1045年居摄,四年之后为前1042年,这就是卫国立国的准确时间。

从封域大小上,更能看出康叔在当时地位的重要。《史记·汉兴以来诸侯年表》:“周封五等:公、侯、伯、子、男。然封伯禽、康叔于鲁、卫,地各四百里,亲亲之义,褒有德也。”按《礼记·王制》规定,公、候封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方四百里的封地,惟周公、康叔可以得到。《史记·鲁周公世家》:“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虚曲阜,是为鲁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于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鲁。”伯禽是代周公管理封地的,并不是实际的受封者,他手中也没有那么大的军权,地位当然没法与康叔相比。卫国之境,北跨大河,直至今河北南部,西至太行,东至今山东之境,南至圃田,卫国与周公所封之鲁国,成为西周初最大的封国。再者,还可以拿其他的功臣、贵戚作比较。姜尚以相父之尊,叔虞以武王子、成王弟之贵,封地皆百里。两相较之,康叔在西周初地位之尊贵不是显而易见吗?

康叔徙封卫国之时,周公又代成王向康叔颁布三篇诰词—《康诰》、《酒诰》、《梓材》。《康诰》中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伐。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这是康叔为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最早最明确的记载。这处记载还说明,康叔在徙封卫地成为卫国开国之君的同时,更贵为孟侯—东方诸侯之长,被赋予了代天子镇抚东方,管辖东方诸侯的权力。

《史记·燕召公世家》:“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管辖的区域,是和西周的三大军事集团相联系的。西周初的武装力量,有西六师,拱卫宗周;成周八师,镇抚洛阳及周边;卫国封国后,居殷商旧地,康叔统帅殷八师,镇抚殷商旧地及东方。卫国成了周王朝在东方的重要屏障,殷八师成了拱卫朝廷的重要支柱。我们判断西周初大臣的地位高低,主要看他们对权力的掌控,而对军队的掌控又是其中的关键。周公、召公分陕而治,召公统帅西六师,周公统帅成周八师,康叔徙封卫国后,统帅殷八师,当然是西周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白虎通德论·封公侯》在谈到周、召二公分陕而治时,还强调“使圣人主其难者,圣者主其易者。”圣人当然指的是周公。关中之地久沐大周教化,是容易治理之地。周公治理以洛邑为中心的地区和南方江汉地区,这些地区或远离京师,或初归王化,治理当然不易。但最不易治理的是康叔徙封后所管理的殷商旧地。周初殷人怀念故国,不肯归附,多次发生叛乱。而且殷商末期,纣王酗酒乱德,社会风气遭到极大破坏,康叔肩负治理稳定殷商旧地、代天子镇抚东方的重任,担子可谓最重。派年轻的康叔治理殷商旧地,这充分体现了周王室对他的信任和倚重。

武王辞世后,周公辅成王,摄政,康叔在朝中的地位愈发重要。在周公嫡亲兄弟中,他与康叔的关系是最亲厚的。这种关系,不单单是兄弟私交,是建立在政见上的。周公在《康诰》中说:“惟汝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尔知。”《康诰》《酒诰》《梓材》是周公交给康叔系列的治国方略,康叔对这些治国方略的贯彻是很到位的,这种治国方略影响深远,使卫国在西周时代一直保持大国地位。《论语·子路》:“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魏何宴《论语集解》引包咸曰:‘鲁,周公之封;卫,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为兄弟,康叔睦于周公,其国之政亦如兄弟。’”康叔在西周政坛上影响一步步扩大,不仅仅是他与周公关系亲睦,政见契合,而是取决于令人信服的德行和治国理政的才能与治绩,对此,古代典籍中有很多记载。

康叔治理卫国,能明德慎罚,百姓和集,人心悦服,使卫国成了当时最强盛的诸侯国。《史记·卫康叔世家》:“周公旦惧康叔齿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贤人君子长者,问其先殷所以兴,所以亡,而务爱民。’告以纣所以亡者以淫于酒,酒之失,妇人是用,故纣之乱自此始。为《梓材》,示君子可法则。故谓之《康诰》《酒诰》《梓材》以命之。康叔之国,即以此命,能和集其民,民大说(说:悦)。”和,一指依附,二指和谐、和睦,即古人常说的“上下同欲。”《孙子·谋攻》:“上下同欲者胜。”集,指“悦近而来远。”《韩非子·难三》记载,叶国公子子高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悦近而来远。”和集、悦服,达到了治国的最高境界。《史记·卫康叔世家》:“成王长,用事,举康叔为周司寇,赐卫宝祭器,以章(章:彰)有德。”《史记·管蔡世家》记载:“冉季、康叔皆有驯行(驯行:善行),于是周公举康叔为周司寇,冉季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于天下。”康叔除了为卫国之君、殷八师统帅外,又成为朝廷六卿之一,参与朝政。《尚书·顾命》中又记载,成王临终时,康叔又是接受托孤的大臣。他辅佐两代帝王,为“刑错(错:同措,放弃)四十年不用”的“成康之治”做出了突出贡献。

在《史记·三王世家》中,汉武帝更是以“制”的形式,对康叔表达了仰慕之情。制又称制诰、制敕,指皇帝的诏令。《史记三王世家》:“(武帝)制曰:‘康叔亲属有十而独尊者,褒有德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鲁有白牡、骍刚(骍刚:赤脊,周天子祭祀用的牺牲)之牲,群公不毛,贤不肖差也。高山仰止,景行向之,朕甚慕焉。’”亲属有十,指嫡亲十兄弟。为什么武帝说康叔“独尊”?因为在武帝心中,是有前提条件的。文王长子伯邑考早死,武王贵为天子,周公为摄政,不能列入比较范围。其余七兄弟中,康叔据有最大封地,为一国之君,东方诸侯之长,三大禁军之一殷八师统帅,朝廷卿士,称其独尊是名副其实的。独尊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康叔有德。康叔独尊的表述,沿用的是《左传》中的说法。《左传·定公四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太宰,康叔为司寇,冉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岂尚年哉!”周公之外,管叔、蔡叔、曹叔、郕叔、霍叔、冉季,地位都无法与康叔相比,因此《白虎通德论·封公侯》在谈到周初大分封是为了体现亲亲之义时,才单单提到康叔,司马迁在《史记·三王世家》中才敢断言康叔独尊。此后500余年,人们还是不忘康叔的德行。鲁定公四年(前506年),晋国在皋鼬与诸侯会盟,子行敬子推荐祝陀辅佐灵公参与会盟。会盟开始前,卫国君臣听说会盟歃血时要把蔡国安排在卫国的前面,卫国君臣认为这种安排影响了卫国在诸侯国中的地位和尊严。祝陀私下拜见参与会盟的周王室大臣苌弘。苌弘在周王室执掌历数五十余年,此次以王室大臣身份与会,利于以公证人身份出现。苌弘说:“蔡叔,康叔之兄也,先卫,不亦可乎?”子鱼(子鱼:祝陀字子鱼)曰:“以先王观之,则尚德也。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选建明德,以藩屏周。”成王在选建能捍卫周王室大臣给予极重封赏的时候,周公、康叔、唐叔虞同受大封,考虑的就不是年龄。祝陀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太宰,康叔为司寇,冉季为司空,五叔(五叔:其余兄弟五人)无官,岂尚年哉?”祝陀还举例说:“晋文公为践土之盟,成公不在,夷叔(夷叔:成公弟叔武),其母弟也,犹先蔡,其载书(载书:记载盟誓的文书)云:王若曰:‘晋重、鲁申、卫武、蔡甲午、郑捷、齐潘、宋王臣、莒期’,藏在周府,可复视也。”会盟歃血时的顺序是晋国、鲁国、卫国、蔡国、郑国、齐国、莒国,而且有当时的文书可以验看。践土之盟时,叔武以成公幼弟的身份与盟,其他参与者都是一国之君,歃血时卫国还排在蔡国的前面,深层的原因是周初大封时,康叔凭德行和功绩超越了五位兄长,而且这种地位500余年后还一直影响着卫国。

《史记·吴太伯世家》:“四年(四年:鲁襄公二十九年,前544年)吴使季扎聘于鲁,请观周乐。为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裴骃《史记集解》引杜豫曰:“康叔、武公,皆卫之令德(令德:美德)君也。”

吴国贤公子季扎到鲁国行聘问之礼,当乐工为他演奏《邶风》、《鄘风》、《卫风》中的乐曲时,他称赞乐曲美妙动听且含义深远。虽然乐曲中流露出忧思,但没有完全被忧思困扰。他判断出乐工演奏的是卫风中的乐曲,并断言只有长期受康叔、武公德政的滋养,才能产生这样的乐曲。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也认为,康叔、武公德化促成良风善政,影响深远,故卫国虽然经历宣公政教混乱、懿公亡国,国家忧患不断,但卫人仍能“秉义而不困”,也就是保持一种坚守道义而不沉沦的精神,在道德选择上没有偏离正确轨道。这种精神,是维系卫国八百多年国运的根本。吴贤公子季扎见灵公周围人才济济,就断言:“卫多君子,其国无患。”确实,在卫国800余年的历史上,忠臣烈士层出不穷。义代兄死的公子寿,勇于赴难的太子伋,大义灭亲的石碏,成公难中生死不离的宁俞,为使国家免除祸患以命相搏的孔达,用肉体掩护灵公的公子荆,尸谏的史䲡,在卫国政坛上带来的都是一股股清流。《礼记·乐记》中说:“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还强调:“声音之道,与政通矣。乐者,通伦理者也。审乐而知政。”《毛诗正义序》也说:“若政遇醇和,则欢娱被于朝野;时当残黩,亦怨刺形于咏歌。”因此,一国有一国之政,一国有一国之风。有什么样的政教,就有什么样的音乐。只有卫国这片独特的国土,才孕育出了《邶风》《鄘风》《卫风》这三十九首诗。康叔活跃在西周初的政坛上,他的德政、德化不但滋养了卫国,使卫国保持八百三十四年的超长国祚,而且到后世还有很大的影响。由此可知,康叔在西周初政坛上之所以能占据那么重要的地位,绝不是仅仅因为他是天潢贵胄,天生身份高贵,又和摄政的周公旦保持亲睦的关系,凭借的是崇高的德行和出众的才能、功绩。

(作者:康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