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4月，吴佩孚五十寿辰,康有为亲写寿联送吴佩孚作贺,联云：“牧野鹰扬百岁功名才及半，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此联最中吴佩孚之意，传诵一时，康有为所赠对联为当时呼风唤雨的吴佩孚锦上添花。据说，吴佩孚向以“廉洁文雅”标榜，表示只收书画、花木之类的寿礼。因此，当吴佩孚见到这幅贺寿联后，高兴地说：“皇帝天子的赏赐我都不稀罕，唯独康先生赠我的这两句名言，将是无价之宝，伴我永年！”吴收到康有为贺寿联后即函康致谢。康复函除对吴大加恭维外,并表示遇机访洛之意,吴当即函康表示欢迎。 康有为于1923年6月某日到达洛阳,吴派车接至西工巡阅使署,下榻招待所。吴约我陪康。他二人第一次会面时,互道倾慕,吴恭维康学贯中西,为一代文宗;康誉吴轻裘缓带,儒将风流,都表示深憾相见之晚。次日,吴于巡署举行欢迎宴会,并约其部属高级军官和幕僚,以及洛阳地方官、绅、商、学界领袖人物作陪。 吴佩孚又暗示洛阳地方官、绅、商、学界开欢迎会。欢迎会于又次日在城内关帝庙举行。道尹、县长、商会会长和商界代表、各中等学校师生等数千人到会。因康有为参加过戊戌变法和民六复辟,平时又有“圣人”之称,人人都想看看他。康到关帝庙后,众推我致欢迎词，我首先把康、梁领导变法维新的经过作了简介,并说如果那次 变法成功,我国早成强国了;又说康有为不但在政治上开我国改革之先声,也是文章巨匠,学术泰斗;末了说他来洛游历,使洛人得瞻风采,真是幸事。自然没提复辟事。 接着请康有为讲话。他口操粤音官话说:“大家对我欢迎,不敢当,刚才张先生欢迎词里所说的更不敢当。不过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各位相会于古都,是我最欣幸的。”他接着引经据典地把洛阳大大恭维一番,说“河出图,洛出书”，洛阳是我国古代文明发源地、历代名都等等。末以对大家欢迎表示感谢。 会后游了关庙,他对大殿上王铎所写“翊国便民”大匾称赞不已,说非此公无此笔力。又看了卷棚中许多匾额。 他在洛阳滞留了约两周,我陪他游览了龙门石刻,北邙古迹,探访了周汉遗址,领略了伊洛形胜。游北邙在吕祖阁休息时,道尹龙升堂买了些西瓜且吃且谈。我问当年政变袁世凯怎样告密,康说“德宗确是个有为的皇帝,可惜受制于慈禧,未展怀抱。至于项城告密事,当年他才练新军,力量有限,杀不了荣禄,为他的前途富贵告密,我倒不十分恨他。他逼清室退位,建立共和,也不算不对。他最不该又背叛民国,帝制自为,真是死不足以蔽其辜。” 康有为善书,体类米、黄，到洛阳后有许多人送纸请他写字。吴佩孚一日宴康,并请许多陪客,当场请康挥毫。康脱去长衫,站桌案前,用长毫悬笔,不假思索,挥洒自如,有条幅,有对联,联语幅词俱无重复,对较重要的人,还现撰词句,自早迄午,手不停挥,持续约三四小时。观者均惊其体健神足。吴佩孚在旁且看且赞。地方人士闻康有为乐于应酬书写,于是送纸求书者更多。真是一时洛阳纸贵，得其书者,颇珍视之。 康有为游洛阳后,又去陕西游历,西行时曾至我家(铁门)盘桓三日,游了附近的汉函谷关(汉杨朴所建),又题咏了不少诗词。游陕西归来,又在洛阳停留一日,与吴佩孚话别,吴馈送旅费不少,康有为遂南返。 （注：本文选自张钫著《风雨漫漫四十年》（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1月出版。本刊转载时略有改动，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