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卫国文化的神往,我与研究会顾问逵富太一行三人,于5月24日再次北上淇县。在县政协杜秘书长的热情引导下,我们一起驱车前往位于县城西北的淇园遗址,觅寻沉积于“华夏第一园”的卫国历史文化情愫。 淇园,相传是西周时期卫武公(公元前813——758年在位)时建造的。卫武公,名姬和,是卫始封君康叔的九世孙,在卫国历史上颇有建树,受到卫人拥戴。武公当初建园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还是为了提供一处“与民同乐”的悠游佳境?淇园的规模和风采如何?惜乎年代久远,原有的景物建构一无所存,今人已无可考究,但依典籍记载和历代迁客骚人留下的诸多诗文看,它肯定是一处令人向往的绝妙美景,并浸润演绎着卫武公德政惠民的千古人文传统。 车子驶出淇县县城,在107国道北行一段后,左拐西行,再走一段盘山公路,就进入“纣王殿风景区”内的淇园遗址。这里三面环山,一水东流,山色青翠,碧水潋滟,清幽静谧,令人心旷神怡!尽管天然的河流已由人工截断建起了“夺丰水库”,群山之巅也耸立起高压线塔,临路的绝壁上亦书写着赞颂拥军模范靳月英大娘的巨幅标语,但也遮掩不住大自然造化的灵山秀水之美妙!我不禁赞叹,卫武公真有眼光啊!这的确是个闲暇游乐陶冶性情的好地方。昔日淇园的人工遗迹都无所追寻,能看到的仅是后人为纪念武公而开凿的“仙人梯”。杜秘书长带我爬上陡峭的“仙人梯”,坐在第一个转台处,指着高处的“安乐窝”对我讲,大约在汉魏时,人们为纪念卫武公就在淇园附近修筑武公祠,建起“有斐亭”,开凿“仙人梯”,成了淇园旧址的点缀。今天,亭也不复存在,只留下这青崖峭壁上的“仙人梯”和悠悠东去的小石河了,出于对武公德政的怀念,小石河后人更名为“思德河”。置身这青山绿水之中,遥想卫武公“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的治卫功德,让人顿生人世沧桑之叹,一处淇园,包蕴着多么丰富的卫国文化内涵! 杜秘书长还向我们介绍,县政协的燕昭安主席多年潜心于朝歌文化研究,其《解读朝歌》一书里对淇园有更深入、更具体的介绍。虽然淇园的原貌已无从知晓,但其以“绿竹茂盛”为特征,则是肯定的,南朝《述异记》有言:“卫有淇园出竹,在淇水之上,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是也。”我一听,心中豁然开朗。对呀,《诗经·卫风》里的《淇奥》,相传是卫人以竹起兴歌颂武公的一首长诗,淇水孕育的“卫风”仅载十首诗,吟咏到竹子的还有《竹竿》,由此可以想见当年淇园之竹的茂盛。今天,尽管淇园“绿竹猗猗”的景象已不复存在,甚至连一枝翠竹也难以觅见,但《诗经》对淇园之竹的咏叹,却开创了一个中国历代文人墨客文化审美的千古意象,成为一种品德高洁人格的生命象征!“未出土时便有节,及凌云外尚虚心。”竹子的生命体征,正好应对了中国传统文化所强调的修身养性的人格追求;淇园“绿竹猗猗”之美景,恰恰暗合了卫人心目中武公德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美好形象,从而吟就《淇奥》这世代传诵的不朽诗篇。 淇园之竹的人文价值,不仅在精神层面因《淇奥》而成为流淌于中国诗河里的永恒意象,而且在物质层面,还因在人类社会生活中发挥过独特作用而永载史册。《史记·河渠书》记载,汉武帝原封二年(前109年)封禅巡祭山川,决定“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堵塞黄河二十多年前决溃的瓠子口,并“自临决河,沉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一下皆负薪寘河决”。但因薪柴不足而难以功成,最终“下淇园之竹以为楗”,武帝作歌祈祷,才“卒塞瓠子”。《后汉书·寇恂列传》记载了淇园之竹在光武帝复兴汉室中的作用。光武帝北征时,为解除后顾之忧,特选“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的寇恂为河内太守,“恂移书属县,讲兵肄射,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斛,转以给军”,充分发挥了大后方的作用,而淇园之竹亦功不可没。这两处宝贵的史籍记载,不仅印证了淇园绿竹繁茂的史实,而且也向后人诉说着淇园之竹的神奇,传颂着因竹及人而对武公承继康叔德政的渺远追思。
车子已经发动,司机鸣笛催我们返回。我登上车,隔窗回首再望一眼钟灵毓秀的淇园遗址,依依作别此地的青山绿水。车沿来路返回,思德河潆洄作伴,我的遐思又被卫康叔和武公引向那遥远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