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太行山
——河北六县区康家人抗战事迹采访纪实之三
日寇魔爪下的获鹿康家人
鹿泉区,位于河北省中南部,太行山东麓。鹿泉的名字来自韩信射鹿得泉的传说。隋设立鹿泉县,唐改称获鹿县,1994年经国务院批准,撤销获鹿县,设立鹿泉市。2014年设为石家庄市鹿泉区。
抗日战争期间,获鹿一带一直是日军占领区,日本侵略者为了达到摧毁华北各抗日根据地,巩固其占领区的罪恶目的,在获鹿推行了“铁路为主,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日军为了长期侵占中国,还抓来数万名中国劳工,在获鹿境内修建铁路、水利工程和永久性军事设施。
5月28日早晨6点,我们在北白河村党支部书记康大中的带领下,开车来到黄壁庄水库。汽车缓行在10多公里长的坝堤上,眺望着远山近水,欣赏着库堤下一座座炊烟初升的村庄,心里别有一番情趣。然而,就在返回途中,驻足大坝中间,康建国却说出了一件与这座水库有关的话题:“这座水库在修建之前,侵华日军已经在这里修筑了一道蓄水大堤,目的向石家庄驻军供水和引水至石津运河。日本人还专门为此工程修了一条石家庄到这儿的铁路,把水泥、木材、钢铁运输到工地上。同期开挖石津运河,企图把华北的煤炭、粮棉由水路运输出境。石津运河1942年春开工,计划从黄壁庄设引水口,直达天津。运河仅挖到藁城,工程就因日军投降而中断。”这两项水利工程的总监工程师都是1972年出任日本首相的田中角荣。田中角荣于日本侵华后的1938年应征入伍,编于盛冈骑兵第三旅团,驻扎在中国黑龙江省,1940年因病回国,1943年在日本成立“田中土木建筑有限股份公司”。康大中接过话头:“当年田中角荣作为建筑专家二次来到中国,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马鞍山据点里,兼任驻军中队长。田中角荣在山下设计开挖了一条地下战备通道,准备直达石家庄日本大本营。”
我们开车随康大中来到马鞍山,在山脚下看到了那条已经积满了污水和泥土的通道,通道高度和宽度约六米,钢筋混凝土结构,能通行大卡车。由于只开挖8里多长,日本就投降了,所以当地人便称之为“八里洞”。这条坚固的军事设施,它和石津运河、石黄铁路一样,实属日寇侵华史上留下的斑斑铁证。而在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下,中国人民没有屈服,获鹿的老百姓并没有低下头去任日寇宰割。他们围绕着日军的“水库、运河、铁路”三大工程,展开了尖锐激烈的斗争。
上午8点多钟,我们在村副书记康翟晨的带领下,来到了现有1000多口康姓人的沿村,见到了当年让田中角荣头疼的获鹿游击队的一名队员,也是沿村唯一一位年龄最大的康姓老人。他叫康文朱,男,汉族,1928年4月生,1939年参加儿童团,后加入青年团,1944年参加获鹿县游击队,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我们一行人围坐在康文朱家里的一条茶几旁,听这位89岁高龄的老人讲述当年抗战的事迹,听不懂的方言,由康翟晨“翻译”。
康文朱老人对往事记忆犹新,说到当年的事滔滔不绝:当年日军占领获鹿县城后,对沿村一带实行了“清野”,村里的房子好一点的扒掉,把木料运到了黄壁庄水库工地,不好的房子全放火烧掉,老百姓被日本人赶出村子,村与村之间二三里地建一个“炮楼”,这些“炮楼”作为日军据点,每个据点大约有30名伪军和一个班的日本兵驻守,里面配有步枪、轻机枪和小钢炮。日本人把这一带叫做无人区,见了老百姓就开枪打死。那时候,村里老百姓无家可归,白天藏身山沟或野地里,到了晚上就成群结伙地出来,在各村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配合当地武装组织开展多种形式的抗日活动。
“我们游击队当时的任务主要是破坏日军的铁路、水库和运河工程的物资及设施,扒铁轨、背木材、拉水泥,还解救出一批批被日本人抓去的劳工。”老人很兴奋,讲到这儿,一手扶着桌子要站起身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他激动地接着说道:“日本人‘清野’把村子变成了废墟,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村庄下面又有了‘村庄’,老百姓们由挖地洞藏身开始,逐步发展成挖地道,户连户,村连村,沿村、张堡、白沙几个村的地道都连在了一起,庄稼地里也有出入口。有时候小日本鬼子出来抢粮食,我们就埋伏在庄稼地里、路沟里打他们的伏击,夺回粮食;有时候有三三两两的日本兵出来,就会有来无回,他们连人死到哪儿都找不到。全民皆兵,让日伪军吓破了胆,据点里经常缺粮断水。马鞍山据点也是一样,田中角荣出门都怕挨黑枪,吓得跑回了石家庄。”老人说到这儿,康建国插话说:“田中角荣出任日本首相后来华访问,在周恩来总理的陪同下,曾来到黄壁庄水库参观,参观之后,他提出要看一看白沙一带的地道,当地老百姓闻风后就给政府说地道已经填平了,没有了,不让他看。”
康文朱老人接着说道:“日军投降前期,这方圆几个据点的日伪军日子更难过,野地里东一枪西一枪朝‘炮楼’上打,鬼子白天不敢露头,晚上不敢出门。后来听一些伪军说,那阵子炮楼里的日伪军有的两三天才能吃上一个玉米棒棒。我们白天躲在野地里睡大觉,晚上就靠近日军据点,等他们缺水缺粮出来时,就打他们。我们不但坐等日本鬼子出来,还瞅准机会找上门去干掉他们。1940年秋的一天,我们得知北白沙据点里的日军去了石家庄,就趁一个伪军出来看病的机会,给他做‘策反’工作,他回据点后,瓦解了几名队员,让我们里应外合攻下了据点,消灭了40多名顽固伪军和一个日本兵,炸毁了炮楼。后来日军赶来增援,我们的人已经无影无踪了。这次战斗,不但缴获了几十条步枪和弹药,还缴获了4门小炮和6挺机枪。”老人说到这儿,挽起右胳膊上的衣袖,让我们看到的是弯曲的手臂,他说:“1940年在攻打南白沙日军碉堡时,我的胳膊被鬼子打断了。这伤不算什么,游击队里有不少战友都倒在了日本人的枪口下。村里有一个族人叫康愣子,在李村区公所开会时被日军包围牺牲了,当年他才20多岁,比我大4岁啊!”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国家没有忘记我这个伤残游击队员,我现在享受国家军人二等伤残待遇,每月还有一千多元的抚恤金。”
日本鬼子投降后,康文朱参加了解放石家庄、北京等战役,战前,他还和村里的党员一起动员了400多名康姓人抬担架队支前。他笑了笑说:“石家庄解放后开了个党员会,那个时候才知道村里人谁是共产党员,那时候党内的纪律很严,都是单线联系啊!”
10点35分,我们告别康文朱老人离开沿村,来到了北白沙村,在这个现有600多名康姓人的村子里,我们了解到当年参加过抗日的十几位康姓老人很多都已作古,唯一一位健在的是一个名叫齐翠兰的康家媳妇,她已经97岁了,是抗战时期村里的妇救会主任。我们在村子中央一处小农家院子里见到了这位老奶奶,她正和村里两个老人坐在屋子里看电视。她看到我们一群人走进屋子,显得有点慌张,当听清楚我是从河南来的康姓人后,赶忙招呼我们坐在她身边的土炕床上。老人身体很好,走路、说话、声音显得很有气力,眼睛也不花,但是耳朵却聋得很。当康建国一连几次告诉她我们是来采访她参加抗日的事儿后,她才说了一句“听不懂啊,我给俺闺女打电话。”话罢,开始在床头放着的固定电话上拨号。因无法交流,我们只待她闺女的到来。大约过了20分钟,一个看上去50多岁的女人风风火火地走进屋来,进门就问“你们哪来的?来俺家干啥?”没等我们应答,就大声对齐奶奶嚷道:“妈,你这有啥吃的,我早上忙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上!”这一下,我们明白了,来人是老人的闺女。建国待她坐下身,笑着给她讲了我们的来历,她听后,哈哈一笑说“原来是一家人啊。俺是她闺女,今年78岁了。”听到这,我们都是一愣,她哪里像一位78岁的老太太!
齐翠兰的闺女告诉我们,“在抗战时期,我母亲不但是妇救会主任,还是一名支前模范,村里几十名康家媳妇,在她的带领下,不但做军鞋、纳鞋底,还抬着担架上前线救治伤员,多次受到过当地抗日政府的表扬哩。俺有其母,也有其父。俺父亲叫康增长,是一名响当当的八路军战士,当年英勇善战可是方圆几十里出名的人物。这些事情,我今儿没空儿讲了,家里还有点急事得我去安排。这几年俺在想,把爸妈抗日的事写出来,让后代人牢记着日本人侵略我们国家的历史。”
我听到这里,随即把带去的《康氏文化》杂志和《抗日烽火中的康家人》一书送给她,她接过书看了看,说:“放心吧!我尽快找时间写,写好后我交给你们。”又转身对建国说:“您有时间了就来我家,吃住都有地方,帮我写。咱这村子里抗日的事可多了,俺丈夫也是八路军战士!”
话说到这儿,我们无可奈何地同齐奶奶和她“年轻”的女儿挥手告别。走出村口,我回头望了望村子,那一座座新建的楼房依次排列,是那么整齐有序。它和沿村、南白沙都是同样的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安静祥和景象。昔日的鹿泉区,当年的获鹿,虽然建制改变了,人们生存和生活条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忘却抗战年代的国耻家恨。在这些村子里,如今还流传着一首脍炙人口的抗日民歌:“最后一粒米,送去作军粮,最后一尺布,用来缝军装,最后的老棉被,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送到队伍上……”
下午2点15分,我们应元氏县康氏文化研究会康菊庆会长的邀请,驱车前往元氏。